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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季雨薇打圆场道:“道友也莫要太过忧心,殷盟主既然还能持剑与戚师妹对战这大半个时辰,便是身体不济,想来也只是一时的。”
谁知此话一出,小童面色更是戚戚:“季道友有所不知,以盟主眼下的身子,哪里拿得动剑。不过是来前,他驱动了体内的岁寒蛊……”
闻楹面色一僵:“岁,寒,蛊?”
小童隻当她是好奇,点点头道:“闻姑娘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此蛊乃是殷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除了殷家血脉无人能用……”
闻楹脑中嗡地一声响,似有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开。
岁寒蛊。
她终于想起来,那日画像中的殷威扬之女殷素玉,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
不是在什么月城沧南城,更不是仙界或魔界,而是戚敛的灵境之中,给她喂下岁寒蛊,逼她练剑报仇的女人。
是戚敛的母亲。
尽管不愿相信,但闻楹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大胆地猜测。
她猛地站起身,便是连手中热茶滚落在裙摆处也浑然不觉,隻遽然出声问侍童道:“敢问当初与殷家大小姐私奔那位青年,可是姓戚?”
少女面色仓皇,又这般直截了当地打听殷家隐秘,称得上有几分失礼。
只是见她神色紧张,似乎非知道答案不可,小童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我曾听人说过,与殷盟主女儿私奔的那名男子姓戚,名叫戚莲生,闻姑娘为何要问起此事?”
殷威扬,殷素玉。
戚莲生,戚敛。
闻楹来不及回答小童,隻猛然侧头看向高处的道场。
纵然修为盖世,但此刻的殷威扬已是枯木之躯,不比戚敛初出茅庐的剑光锋芒,而是逐渐落了下风。
倘若他当真只是输了这场比试,倒也不算什么。
可除了戚敛和闻楹,无人知晓他输掉的将是性命。
除了闻楹,更无人知晓,戚敛是殷素玉的女儿,也正是殷威扬苦苦寻找的亲生女儿的孩子。
这两个人,分明是外祖父和孙女的关系。
看台上,原本的殷威扬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意外。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年少女修,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就连她一招一式的剑法,也让殷威扬感到甚是熟悉。
于是,在长剑相击时火花激荡的刹那,殷威扬嗓音里有几分难以置信:“你……”
他想不明白自己要问什么,也无暇多问。
女修那双冷冽的眼眸微微一眯,漆黑瞳中是无尽的杀意。
就好像,殷威扬已化作一滩死物。
哗——
戚敛手中本命剑冷冷划过,她飞速撤回剑,手腕翻转间剑尖已换了个方向,直直朝殷威扬脖颈间刺去。
只需半息,无力招架的殷威扬便会沦为戚敛剑下亡魂。
多年来积压的世仇,在这一刻即将得报。
宿命
长剑朝殷威扬刺去的那一刻, 戚敛阖上眼。
记忆斑驳的光晕中,她恍惚又回到年幼时,与爹娘隐居的那座小岛中。
爹爹笑容温和, 会带着年仅两三岁的她钓鱼捉螃蟹, 娘亲会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用温热的帕子擦干净自己脸上蹭的淤泥, 嗔怪着称她为小花猫。
在爹爹死后, 一切都变了。
娘亲的脸上不再有笑容, 隻日复一日地逼着年幼的戚敛练剑修行。
戚敛也曾怨过, 为什么没有了爹爹, 娘亲就不再是娘亲了。
可最后, 娘亲也死了。
戚敛清楚地记得, 在娘亲死去的前一日, 她久违地为自己做了一桌饭菜。
虽然娘亲做饭的手艺早已生疏, 把盐当做糖放,煎出来的鱼也是焦得发苦。但年幼的戚敛还是很欢喜, 将它们吃得一干二净。
那是娘亲为她做的最后一顿饭。
在去世前, 她最后的一句话,仍是让幼年的戚敛牢牢记住, 这一切都是殷威扬做的, 一定要找他报仇。
分明大仇即将得报,戚敛心头却并无半分快意, 却仿若从云端踏空, 失重般向下坠落。
倘若这便是她的使命,那从今往后呢?
在心头冒出这个问题那一刻, 戚敛脑海中,已经死去的爹娘被另一张鲜活的面庞取代。
少女笑容明媚, 湛亮的双眼黑白分明,笑起来时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而亦是在此刻,戚敛似乎听到她清脆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焦急由远及近:“师姐不要——”
戚敛长睫一颤,她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抹碧绿的身影,正乘着火红的朱雀朝她飞奔而来。
而此时,戚敛手中的剑端雪芒,离殷威扬的颈间已不过半寸的距离。
闻楹顾不得其他,甚至来不及用什么法器阻拦,她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握住那迅疾如电光,银冷似蛇的剑身。
察觉到少女的意图,戚敛什么都无暇去想,汇聚于剑端的法力霎时收住。
长指用从未有过的力度握紧剑柄,千钧一发之间,戚敛收剑控起杀气腾腾的剑意。然而磅礴肆意的剑意,难免有两三分残留,寒意如薄冰,划破少女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