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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眼看药再被他耽搁就要凉了,她主动伸手,想要接过来。

然而,盛玦却躲闪了片刻,没把药给她。

江洛瑶:???

“夫君?”江洛瑶更加奇怪了,于是问他,“为何不给我。”

盛玦沉缓开口:“这药是本王的。”

江洛瑶顿时心头一紧,着急询问:“夫君也病了吗?”

盛玦临时寻了个借口:“这段时日太多担忧,睡不好,大夫便开了些帮助安睡的药。”

她不会知道的。

他有意瞒着她,其实手里这碗,是王夫人亲自叫人送来的避子药。

盛玦知晓江洛瑶喜欢孩子,也知道对方一定不愿意相信王夫人竟然会给她送来避子药,而若是她不小心知道了这碗药的效益,怕是会有心结缠身,更严重些的话,也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担心自己这个做夫君的会因此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患得患失是什么滋味,盛玦当然知道。

在曾经想要留住江洛瑶的时候,他经常心事纠结,梦里都在担心对方的心意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好在江洛瑶给了他足够的爱意和包容,让他不觉得真心会被辜负。

到现在,轮到他这个做夫君的去扛下这些事儿了。

不过是避子药而已,他盛玦代替她喝了便是,既不会伤了她的身子,又可以从根源了却了他日的隐患和忧虑,叫她永远放心。

总之,她们已经有了夕怀,日后也算有个孩子可以共同照顾养育。

儿子不儿子的,盛玦也并不在乎,毕竟很早之前,他便想好要寡独一生了,而今能够娶到心爱之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怎么会贪慕别的什么呢。

盛玦之所以瞒着她,也是怕她伤心而已。

日后即便是再没有后代,他也会担下所有的责……就用他身患隐疾这个借口。

没有闲言碎语会伤到她的。

盛玦想好了一切,虔诚又坚定地饮下发苦的避子药,没有丝毫的犹豫。

长达半月的药,他每日都坚持喝了,没有一次落下。

说实话,喝到后来,确实也习惯了苦味,就像江洛瑶说的那样,他这么厌恶苦味的人,居然也觉得无所谓了起来。

盛玦想到这一点后,瞬间更心疼对方了。

——说不定江洛瑶的“习惯喝药”也是逼不得已后的“习惯”,天底下哪有那种生来便习惯喝药的人,多的是故作轻松和不得已而为之,那其中多少年多少个日夜的苦涩,外人怎么能知道呢。

盛玦在未遇见江洛瑶之前,也算是刚愎自用之人,他不懂仁慈道德,也没有同理心,会为难对方站在风雪里,会事不关己地批驳她娇气,说她喝药也是非多……

然而,也许是上天有心让他做个人,所以也把她的苦,原封不动地让他受了一次,让他喝了这极苦的药。

苦处和难处,都受了,也终于学会了体谅人。

“半月的药都喝完了。”一日去侯府时,趁着江洛瑶不在,盛玦倏地开口对二位尊长说,“是本王代她喝的,效益也该是一样的,还请日后不必为她担忧,本王会照顾好洛瑶的。”

他喝完才讲与二人。

就像当初,王夫人也是用这副不容置喙的态度把决定好的事情说给他听。

她们二人听了摄政王的话,瞬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岳昌侯脸色都变了,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不留后?”

香火断,也是大事。

盛玦居然就这样去践行了,甚至都没有知会过他们二人。

“洛瑶是本王的妻,本王只待她一人好。”盛玦语气平淡但坚定地开口说道,“遇良人,守终生,至于香火后代什么的都是身外之事,本王不在乎这些,若洛瑶身子不宜再生养,本王便去喝那避子药,不会再让她涉生育之险。”

王夫人彻底说不出话了。

摄政王他……竟做到了如此地步。

世间再赤诚的男子,也敌不上他的这番举措。

“再温和的避子药,都是伤身的,洛瑶她才诞下夕怀,不该去尝这又苦又烈的药。”盛玦说,“王夫人爱女心切,恰巧又与本王的心思不谋而合,避子药是我主动向您求来,您当然也是不想给的……”

他说的话,完全与真相悖离。

王夫人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在说——不要让洛瑶知道是你把避子药送来王府的,就当此事是他盛玦一人所为,不要让洛瑶知道真相后伤心。

——你可是她的母亲。

万一真相泄露,你依旧是一心爱她的母亲,所有的遗憾都归在他身上便是,是他不争,是他不好,是他亲手抹灭了希冀。

所以,都怪他好了。

……

盛玦走后,王夫人久久不能回神。

岳昌侯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都从未见过如此浓烈专一的爱意,尤想以前,两人还担心洛瑶嫁了盛玦后会受到欺负,谁想到非但不会,盛玦这个戾气横生的摄政王,居然愿意把最温缓柔和的一面独独展露给她。

用尽毕生本事去照顾她的细微心意,去为她考虑,去倾尽全力地爱。

“我知晓了……”王夫人目光落入屋外,隔着墙垣院落,她似乎看了很远,看向了那个方才离开的人,“难怪王爷他曾声名狼藉,原来是他主动揽下了太多事,不得不露出了凶戾的名声。”

岳昌侯也背着手,一直目送着盛玦离去,他说:“本侯从未后悔将洛瑶嫁给他。”

盛玦他性情分明,一诺千金,知恩还恩。

看似凌厉凶戾,实则心思细敏,将所有温柔藏好了,只给心爱的人看。

而他辅佐政事这些年,亦是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悖逆之心,于国于家,都揽起了责,担住了任,忠于国,忠于家。

简直……叫人佩服到咂舌。

岳昌侯有种预感,当天子足以临朝时,盛玦便会毫不留恋地卸去那权责,轻松淡然地带着洛瑶离开。

谁又能想到呢,这位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野心家,骨子里居然是个不外乎身外之物的人。

世间无人活得如他这般通透澄澈了。

在朝堂初定的时候,盛玦他为了野心,愿意冒险北上去发兵作战……而今,天下太平,他盛玦,也会放下国事野心,在朝堂淡去身影。

岳昌侯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的猜想实属有些荒谬了。

——不太可能吧?

自己与盛玦守护半生的朝堂,他肯就这样轻飘飘地松手放权?

他以前不是夙兴夜寐,在军机处忙到脚不沾地的吗?怎么可能突然就……

不对。

岳昌侯猛地愣住。

不对劲,成婚之后的这段时日,盛玦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辛劳了,自己去军机处找过他,他确实总是早早离开军机处,回府歇着去了。

以前雷打不动也要勤于政事的摄政王——开始有一些放权的征兆了。

岳昌侯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怎么敢的?军机处不是还很忙吗?要是盛玦他放手不管了,谁又会去接手呢?

谁有那个魄力和胆识能镇住军机处那帮老顽固啊?

军机处都是一群老头儿了,难道还有别的人可以托付和信任吗?

岳昌侯就觉得事情越发离奇了,他越思考越觉得自己应该是误了什么很重要的线索,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总是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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