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第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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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临阵换阵更是自寻死路。这个时候你要我换个法子居心何在?”江瞻云盯着他,嗤笑,“心疼我,你的这点‘心疼’足矣害死我!”
“既然这样,不如现在我便自我了结了,好过被亲者害、死于仇敌手,多受磋磨。”
“不不不,婢子先前想简单了,如今懂了。”桑桑被箍入掌中,尖峰临面都不曾妄动求生,然见到簪尖入她肉,血从她身体出,顿时挣扎欲要夺下,“婢子懂了,再不会胡言多想,扰殿下心神,殿下您……”
然她挣扎不开,即便对方已经多年不握刀剑、但到底曾经文武兼修,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在话下。
天光大亮,三重帘幔也遮不住光,丝丝缕缕透进来。再过一会,掌事宫人当来扣门侍奉,持礼问安。
江瞻云箍在侍女面颊上的手愈发用力,拨正她面庞,迫使她看向自己。
于是少女一双杏眸如镜,澄澈明洁,清清楚楚映出她面目。
她说,“若必有一死,是薛壑死还是孤死?”
没容侍女张口,她还在问,“所以,孤该不该继续喂他喝?”
……
天色大亮,日光久违但终究破开了阴霾,照耀人间。雪渐渐化开,桑桑已经到了御史府,身侧是奉膳的宫人,身后是随行的内侍监。
面前是御史大夫薛壑。
“殿下闻大人身子染恙,特让奴婢前来探望。”她收回神思,平静地看向他,“这是殿下亲自为大人做得滋补的汤膳,您务必要尝尝。”
数日不见,他愈发瘦了,本就没有血色的面旁这会更加苍白,抬起的眼神也难聚光彩。若非脑海中一阵阵浮现殿下腕间蔓延的鲜血,这会她开口定会打颤,递盒定会犹豫。
离开椒房殿时,她最后一次给皇后梳妆。
殿中只有她们两人,皇后手中捧了一个手炉取暖,叹道,“孤约莫懂了,穆辽在家中都不带你听政,未必是不想栽培你,是你确实不适合做一个政客。慈不掌兵,你的心太软了。且帮孤好好照顾他吧。”
说着,将食盒同手炉一道给了她。
“手炉是给你的,化雪天更寒。照顾他之前你得先照顾好自己。”
“殿下……她近来好吗?”病痛缠身的御史大夫撑着虚弱的眉眼,无光的眼神中笑意意外地温柔。
穆桑有一刻产生错觉,他这一声问候带着十足的情意,“殿下”二子更是唤的缱绻缠绵。半点不似臣子对皇后的敬称。
“殿下一切都好。”待她回话,竟看到青年已经用起了汤膳,半点没有迟疑,一口接一口,很快用尽了。
用完后,他笑问,“以前不知殿下有如此好的手艺,臣能否贪嘴多要一盏?”
穆桑眼睛都睁大了,唇口张合了好几回,“……自然。”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吗?但凡殿下开口,臣当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其实皇后长兄染恙,她是可以请旨回来看他的。可她没来……桑桑闪过一个念头,是殿下不敢来,不忍看,不舍得亲自把药喂入他口中。
“殿下让我留在府中,照顾大人。也让大人——”她抬起眼睑,强换了一副娇羞态,“照顾好婢子。”
薛壑这日一直平和从容的神色至此刻僵了僵,但也当真只有一瞬,便含笑道了声“好”。
皇后的贴身侍女,位同八百石掌事,这样出宫不返,虽皇后已同六局说过,但皇帝多少会问一句的。
毕竟成日晃在他眼前。
然明烨却数日不曾过问,倒也不是他无心至此,实乃自廿二之后,他一连三日没再来椒房殿。
这实在反常,跳托了江瞻云的预想。
但回头整理走的每一步,并无错漏。再者,若当真出了马脚,三天了,明烨不可能对她一点措施都不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朝政发生了意外,且是突如其来的那种。
然而江瞻云身在后廷,垂帘听政还未正式开始,她一时触及不到朝政。
心急如焚。
却又不能急。
廿七这日,随林悦有意无意地打听,她自己前往宣室殿送的两次膳食里,慢慢拼凑出了一点前朝的状况。
确实是朝政有异,但明烨偏偏廿五罢朝了,百官不得见。之后纷纷递折子要求面圣,甚至有部分长跪宫门前。
但明烨统统不见,数日里只接见了太尉杨羽,数次与之在宣室殿商讨事宜。
太尉位列三公,为天下武官之首,乃中央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员,虽无直接对部队的指挥权,但是天子的最高军事参谋。
所以是军政出了问题。
但论军务,也不该只传杨羽一人。
杨羽乃青州军出身——
江瞻云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要么是青州军出了问题,要么是青州城出了问题。
当下被困了手脚,剪了羽翼,她除了静心等待临朝之日,别无他法。江瞻云饮了一盏案上凉茶,将煎沸的心慢慢灭去燥热与火气。
明烨是廿九这日来的,来时已是亥时末,江瞻云都上榻就寝了。
“天寒地冻,躺着吧,不必虚礼了。” 他一路脱氅搓手而来,面上疲态深重,但嗓音带着欢喜,似是事已解决,不足为惧。
“即是天寒地冻,又是更深露重,陛下还来。”江瞻云从命坐在榻上,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多日不见陛下,陛下清减不少。”
明烨接了手炉,四下扫过,“朕就说怎么宫人脸生,想起来了,你把桑桑放出去了。朕记得她还不到年岁,合该再侍奉你两年。”
“这手怎么受伤了?”明烨目光落在她缠着布帛的手腕间。
“小妮子心比天高。”江瞻云笑道,“闹半晌竟心系她嫡亲的主子,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当以为此生无缘,要老死宫中。廿三那日被发现要死要活的,这不妾去夺她发簪,被失手划成这样。”
“你贵为皇后,亲自……”明烨觉得荒唐,伸手从她面庞滑下后颈,如逗狸奴捏她颈皮,“皇后需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