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第1026
沈冽道:“当年李据弃都,最先使永安大乱的不是城外流民,也不是宋致易,反倒是永安城百姓。如今这繁昌一面,与当初成了鲜明对比。”
夏昭衣眼眸轻敛:“是啊,人群聚作一团,便极易失控,一旦有人煽动,后果不堪设想。我已同京兆府的彭琢文说过,要他们增派人手严管街坊市井,若有任何危言耸听之风,第一时间训责,若对方太过,便……”
她拖了下尾音。
“便什么?”沈冽问。
夏昭衣一笑:“便抓走严查,若他情况属实恶劣,今后河京的所有商家和富人就都不给他活做,也不和他生意往来,让他无钱可挣。”
沈冽淡笑:“好主意。”
“你呢?”夏昭衣侧头看他,“城外形势如何?”
“一切都好。”
夏昭衣眉心微合,与他并肩走了十来步后,她道:“没啦?”
“嗯?”沈冽看她。
“一切都好,就,没啦。”
沈冽眉眼浮起困惑,不知她想问什么。
在城外时,程解世已不时书信回城,一封又一封,而整体来看,确实一切都好。
毕竟真正的恶战,要么今夜开始,要么等到明日,又要么,是未来不知哪一日。
夏昭衣“哦”了声,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我问吧。”
“好。”
“殡宫如何了,李豪他们呢?”
“还是那样,他们自困于殡宫中,我进城前,他们又派了几次幕僚出来商谈,我未理。”
夏昭衣点点头,又道:“盛业军呢?”
“我交给了程解世,由他新取番号。”
“嗯?”夏昭衣道,“这么快就收了他们?”
沈冽顿了下,道:“阿梨,你未看信吗?”
夏昭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目光一直望着他的黑眸。
沈冽冷白的面庞在这样的天光下非常好看,清俊柔和。而他的眼睛,深邃湛黑,眼型略狭长,睫毛纤细,并不过分浓密,完美得恰到好处,清隽无双。
沈冽终于注意到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他的心跳砰然而起,微微避开视线,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眉骨:“我沾到了泥吗?”
“嗯……对啊。”
夏昭衣抬手,指尖往他的眉骨上抹去,把那一撇虚空泥渍抹掉。
她的力道很柔,这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指压所触到过得每一寸肌肤都让沈冽觉得滚烫,加上她贴过来靠近的身子近在咫尺,沈冽的呼吸一下子全乱,脸颊不受控得浮起红霞。
夏昭衣忍着笑,她发现这一刻,她可以完全确认詹宁说得话了。
沈冽……真的喜欢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也不是朋友间的喜欢……
夏昭衣心里说不出的甜,她收回手后漫不经心地揉搓了下指尖,背到身后:“盛业军,都没有反抗一下吗?”
沈冽轻皱眉,淡淡道:“此事说来不太光明,我们胁迫钱日安亲手杀了刘树正,刘树正等将帅们一死,钱日安便成了盛业军的实权人。而宫中那位皇帝,已无法下旨再立新将。”
夏昭衣点点头,和他并肩往前面走去,边走边听他继续说宣武军和熙州方向的军营变化。
目前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城外驻守的李乾兵马营和十九处巡防军机,每一处都不过才两三百人,轻易就能被拿下。
军官不留,原地斩杀,士兵当场解散。若士兵无处可去恰又个高人壮,可入晏军。
熙州府那边送来得消息,凌晨过去的晏军在最短时间内突袭,已经拿下顺阳营。
李乾如今的主力共有三,一是毕家军,二是钱胥天的关宁行军,三是只服从听令于李家的李氏铁骑。
这三支兵马若是共同进军河京,那么将会是一场恶战。
沈冽这几日在城外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布防,以及让龙鹰的马蹄踏遍河京方圆三十里的每一处河山。
夏昭衣望着满目人潮,轻叹:“如果不是你,也许李据还能作威作福到今年中秋。”
毕竟她的一切兵马调度,全都安排在秋收之际,此次来河京,她的初始目的一是要从宫中带走南宫皇后,二是继续在河京和熙州“播种”。
沈冽,你真好
救南宫皇后这一步棋,被毕家先下了。
而“播种”,因为先后两场大风,整个明台县已怨声载道。说句缺德的,这形势竟对她更加有利。
还有随着事态发展,拿下陆明峰这事越来越有把握,她便干脆将陆明峰算计了。
但真正要动李据,完全不在她此行的初始目的中,毕竟她复仇的对象是一个帝王,哪怕这帝王再废物,他也是维持皇城百姓们秩序的定心丸。
一切,在叶正于灯前茶楼前喊出的那一声“武少宁”开始,发生了改变。
沈冽带着手下们出现在河京,完全是她的计划之外。
就这样,各种事态发展的共同推进,包括杜太医因诸葛山受伤、杨冠仙的到来等等,最终,李据提前迎来了他的末日。
而沈冽出现,和沈冽的兵马也来了,这又是两回事。
沈冽的这些兵马若不在,她会变得很辛苦,她都想好了要挑唆宋致易,借他们的兵马留住被毕家骗去常阳的关宁行军,再引宋致易的其他路兵马进入李乾边境,待她的人手来了,再将宋致易的兵马在李乾边境里吃光。
这些都是她的设想,设想是容易的,真要实施,还得步步筹谋,计算各种风险和意外,和做备用方案。
而这仅仅只是关宁行军,还有毕家军和李氏铁骑以及各处大大小小的兵营都还在等她,所以,她真的会很辛苦。
夏昭衣忽然觉得好奇:“我来时都不知此次会拿下李据,所以未调遣兵马,怎么你的晏军就来了呢。”
沈冽轻轻地“嗯”了声,没有接话。
“嗯?”
沈冽慢步走着,好一阵,他用气定神闲的淡然语气道:“我在鲁象岭听闻你来河京,我便来了。”
“那你的兵马呢?”
“我的兵马……”
已领兵走南闯北,打过无数场仗、无一败绩的年轻将军,忽然发现自己的舌头打结了。
他低声念着这几个字,而后没有再出声。
夏昭衣道:“要对付李乾,其实不在你的安排之中吧。所以你调遣这些兵马过来,是因为我。”
沈冽点头:“嗯。”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夏昭衣认真道,“既是为我而来,我就争取没有一兵一卒的伤亡。”
“不用,这几日你有许多事要忙,晏军的事,有我即可。”
夏昭衣一笑:“不冲突的,有你,有我,我们一起保护他们。”
沈冽深深看着她,不由也一笑:“好。”
刚才那些话,沈冽实在没敢说下去。
当初平岳峰和徐力带兵出现在衡香,便是他的调度。
她身边的士兵都是精英,但是她的兵力的确不多,她又一直没有要招兵买马的计划。
沈冽知道,那是因为她不喜动干戈、生战事,一旦有战事发生,那就一定有伤亡。入世于她已极难,她更不是一个会用自己手下士兵们的性命去为自己复仇的人,哪怕那些士兵就是为了有一口饭吃而入伍卖命。
所以这份“空缺”,他来填。
在鲁象岭得知她要去河京后,沈冽就着手开始调兵了。
不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