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向明
候,他还专门让人蒙住了她的眼睛,塞住她的耳朵,在对周围即将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未知的痛苦会带来无穷的恐惧,摧毁所有人的心智。
可等到她真的因为折磨寻死的时候,又是他一次次让她存了一口气。
他开始拿死威胁她,反倒激起了她的求生欲,她拽着他的手可怜巴巴,他失神伸手去扶她,又差点被她把手指给咬下来,他突然觉得很好玩。
后来她不笑了,但她也不哭,好像行尸走肉,一下子又没意思了。
所以他把她随手扔在了那边的酒店,可过了几个月,他又想把她找回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她居然活下来了,后来他因为得罪了那边的人,不得不到别的地方避祸,把她留在了同越的酒店,没想到就这么让她逃回来了。
“那你现在想怎样?折磨我来高兴?还是让我死。”苏玩问。
他不喜欢她现在的表现,很平静,甚至连惧怕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想?”他笑得眼睛半弯,“我要带你走。”
苏玩开始笑,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连续不断的笑声。
“好了,别笑了。”他走到她身后,手臂绕着她的脖子,轻轻将她拢在怀里,她依旧不反抗。
“其实你不是想折磨我到我寻死,你想要我死,早就可以做到了。你是想看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以前是,这次也是。”
苏玩咬着牙说,牙齿轻轻颤抖。
“你把我放到酒店,不就是想看我怎么变成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的你吗?现在呢,让我觉得我被这个世界所背叛,去怨恨,去疯狂。你一直在想,我怎么还没疯啊,怎么还没有变成你想的那个样子啊。”
他拨弄她头发的手滞在了空中。
他有一个很深的困惑,关于面前这个女人。
他摧毁她从前二十年所有幸运和幸福的时候,她的崩溃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永远记得苏定波跟他说过的话,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
当一个善良的人吗?他的女儿从小生活安定,有爱她的父母,她当然可以善良。
所以他要看看,那个男人自以为教育得当的女儿,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他要看苏玩为了活命能变成多下作的人,他威胁苏玩,利诱苏玩。
杀一个人,他就放她走,他不是没这么跟苏玩玩过。
很不幸,都失败了。他一给苏玩机会,她就会转过身枪口对准他。她恨他,知道他是害她父母的凶手,她宁愿跟他同归于尽。
他永远记得那把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苏玩突然转过身朝着他猛扣扳机,在她第五次扣下扳机他才握住了她的手往上微抬,子弹打到了天花板。
还好一直蒙着她的眼睛,不然还真容易让她得逞。
他也逼着苏玩,跟着他一起辱骂她的父母,只要她说了,他就可以一晚不打她。但她还是没让他满意。
后来苏玩回来了,他看着苏定波被毁了墓碑,看着她坐牢,看着她被众人议论。
她怎么还没疯啊。
他对她的执念,或许就是,只要她还没有变成他意料之中的那种人,他就不会放过她。
如果一辈子她都不会变呢?
他拇指蹭着她的下巴和唇。
“小苏玩,”他抚摸她的发丝,弯下腰靠近她的头顶,吐出的呼吸就在她头上萦绕,让她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以前的事,你都忘了,没关系,慢慢就会重新适应了。”
他低头看到了她已经痕迹隐约的脚踝,他蹲下身握住,仔细看了看。
“我给你的痕迹,去掉了啊。没关系,下次你自己选个样式。”
很久没有的胃里翻江倒海感了。
“现在的事说完了,那我们说说往事吧,”苏玩深吸一口气,“我爸妈的事,跟你也有关系吧。”
他又站在了她身前,靠在一边,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走到今天,他们都该怪自己的。”
他伸出手,手臂上两条长疤赫然狰狞,他看着那两条疤痕喃喃:“因为他们是骗子。”
“我小时候,姐姐对我很好的,虽然村里很多人都照顾我,但只有她会帮我赶走那些欺负我的小孩,会在过年的时候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带我去看烟花。那年……她跟我说,她可能要结婚了,我就想,一定要送给她一份很好的礼物,所以我想赚钱,我就去了木场。”
他把手放下,笑容带上了寒意:“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吧。木场的事发生了之后,我被藏在了村子里。我偷偷把我在村子里的事,让人告诉了她的,让她别担心,我让她别说出去,她还问了我到底谁在帮我,我也告诉她了。村子被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把从我这儿知道的事,全都说出去了。我求她了,我求她放了我,但她骂我已经不清醒了,让我被送进了少管所。”
“然后她就又骗了我。她说她会来看我,会等我出去。可是没过几个月她就离开宾安了,再也没回来过,所以我逃跑了。”
“你说,”他看着苏玩,“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玩没有作声,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有敬家村那件事。其实我是想接近她,再找个机会报复他们两个的。她已经认不出我了,只说我长得很像一个故人,做了朋友,吃过两次饭。可后来呢,她发现我手机里备注了很多姓敬的人。敬家村出事了,是她又一次出卖了我。好蠢啊,警察盯上我,想要我的dna信息,我就用了别人的唾液沾在杯子上,故意留下了那个杯子。后来为了让他们相信袁康成已经死了,我就把那份dna的所有者淹死在水里了。断尾求生,索性消停了几年。”
说着杀人的事,语调也没有半分起伏,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所有,只当做一种平常的手段。
“那我爸牺牲的事呢?也是你故意的?”
他摇了摇头,继而无奈地摊开手:“我没有必要骗你,但真不是有意的,我自顾不暇,金赟那阵子也不想让我好过。”
“但是或许,”明明每一次呼吸都是刺骨的冷,但他非得维持表面的温和,靠近苏玩,附在她耳侧,更低缓了声音,“这就是他的命,他对我的偿还呢。他的牺牲是一场混乱,但注定让我参与。”
苏玩低眸看着近在眼前的脸,每一个整容的细小刀口就是给他缝缝补补的人皮,好让他伪装是人。
她撇过头笑:“活在谎言里,有意思吗?”
“什么?”
“撒谎到底是为了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啊?”
苏玩直视着他:“我问过了,你早在木场案之前半年多就已经和那群贩毒的人做了几笔买卖了,给他们望风,帮他们找车,你就是想要钱,不要用给我妈妈买结婚礼物的借口来掩饰你犯的错,她嫌恶心。”
“还有,你在少管所的时候我妈妈明明每个月都去看你,但你每次都辱骂她,还说她现在被别人欺负针对是活该。后来她不得不因为你们的针对离开宾安,每个月也会给你寄信,告诉你,她会等你回来,是你自己受不了改造逃跑了。”
“敬家村是吗?”苏玩看着他快要维持不住的友善嗤笑出声,挑眉一字一句地说,“背叛你的,另有其人。”
“对啊,为什么所有你亲近的人都会选择背叛你呢?你自己在做什么腌臜事,自己不清楚吗?到底是别人错了,还是你彻头彻尾就是个错?”
客轮似乎在准备下水离港,苏玩明显感觉到了船体的移动,他就蹲跪在她身前,抬起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微微颤抖是极力抑制的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