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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怀姝 第64节

 

“泸州官盐定价四百文,精私盐通价一百八十七文,粗盐通价一百二十文。燕京的官盐价格也不过二百零五文,竟和泸州的私盐通价差不了多少。比对去年送往京中的银两,我粗略一算,只一年,就得有四成的银钱旁流。”

撄宁截断巡查的话,嘴里噼里啪啦爆出一堆数。

随后,她不着痕迹的往晋王殿下那儿偏偏身子,想沾点儿神鬼不惧的煞气,还有样学样的挑了挑眉,可惜,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实在没太多威慑力。

“我家主人不是自己吃肉,不许下面喝汤的人,但你们做的未免太明目张胆了。真当那晋王是来为民伸冤的?别说区区六百人,便是六千人,六万人,也只是个数字罢了。盐政司做事不干净,太招眼,现在天子怪罪下来,还要我家主人来收烂摊子。”撄宁语气微顿,硬上男人的视线,继续道:“你那句死不足惜,倒是没说错。”

说完脊背无端开始发凉,撄宁有点迟钝的打了个颤,自己好像是当着晋王殿下面说了他的坏话…?

但也不算说错,这话是晋王自己说的,她只是润色了一下。

况且,他就是又凶又坏的天下第一讨厌鬼!

如此思忖着,撄宁心中反而生出了一股快意,借着正事的由头,可以名正言顺的骂这个王八蛋。

她表面极力矜持着,却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全然不知自己藏着掖着的这点小心思,落在宋谏之眼里和透明的一样。

那厢,巡查心中虽吃了一惊,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是稳得住的性子。

他再开口时,措辞谨慎了许多:“贵人见谅,在下方才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诧异上头为何派一女子前来?”

撄宁歪着头,轻嗤一声:“这种时候,难不成你指望我家主人冒着风险派男子前来?一旦被抓到蛛丝马迹,谁担得起?你都明白不会派女子查账的道理,旁人怎么会不明白。”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

“还是说你认为,有清扫异党的机会,晋王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巡查太阳穴一跳,躬身道:“是小人思虑不周。”

说归说,他却没有让路的意思,大约还在思索她的可信度。

撄宁本也没指望自己费点唾沫星子就能将人完全说服,毕竟她和宋谏之这对搭档实在不合常理。

她苦恼的盘算着手里的讯息,犹豫着还能抛点什么出来,让此人放自己去下去。

宋谏之却忽的接过话头。

“你不信,等人从何家回来不就一清二楚了?”他眉毛轻轻拧了一下,不耐烦道:“现在别妨碍我办事。”

说着,他往前挪了一步,不动声色的遮住了撄宁的大半身子,挡住巡查的视线。

撄宁躲在他身后,眼睛滴溜溜的在巡查身上打转。

什么送往京城的银两,什么四成六成,她哪里知道,不过是随口胡诌的。

若是泸州盐政司贪得比太子还多,他哪里肯操纵人脉,搞出一桩接一桩的‘意外’,打乱晋王查案的脚步。

倒不如干脆断臂求生,用家人的性命挟制,谅也无人敢出来指认他,也省的给下面的人擦屁/股。

但要说盐政司贪得少,三位总商又如何轻易拿出那七十万两?

哎呀,我可真是聪明!

要不是有她撄小宁力挽狂澜,晋王殿下怕也只能想出杀杀杀的办法,还总说她笨,她只是内秀而已。

情形不对,撄宁只能在心里悄咪咪的给自己鼓鼓掌,尾巴翘了半米高。

几乎就在同时,巡查叹了口气,侧身露出地库入口,妥协道:“是,望贵人体谅我们这些在下面办差的人,别怪小人多疑,一切都是以大计为重。”

“聒噪。”

宋谏之眸色越发冷了,懒得再同此人多言,走上前去,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半遮着地库入口的木板踢开了,垂眸打量着地库的情形。

既做出了决定,巡查也不愿杵在原地给人添堵,若此二人身份不假,他将人得罪绝无好处。

人一走,宋谏之便看向了撄宁,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

“过来。”

若论天下识时务的第一名,非撄宁莫属。

她领会到晋王殿下的意思,乖乖跟过来。见他没有纾尊降贵伸手抱人的意思,干脆自己上手,一手从后头攀住他的肩头,一手牢牢抱住身前暗蕴着力量的腰。

“好啦。”

撄宁仰起脸嘿嘿一笑,一副乖觉的小模样。

谁想晋王殿下非但没动弹,还眯起眸子盯了她一眼,怒极反笑道:“谁让你缠着我的,你先下去探探路。”

撄宁心知他干得出来,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人不生地不熟的,她哪来的胆子,干脆瞪着圆眼睛,装傻到底。

“哎呀,正事要紧,别顽笑了。”

她抬起条右腿蹭到宋谏之膝弯,手上缠的更卖力。

只恨自己不能粘在这阎王身上。

“谁同你顽笑?”

坏了,忘了这厮有多小心眼,她一路上把人吃罪完了。

撄宁一不做二不休,毛茸茸的脑袋拱到晋王殿下肩上,口中极为诚恳地求饶道:“权宜之计,我方才只是权宜之计。王爷英明神武聪慧无双,定然不会同我计较。”

她瓮声瓮气的,听上去有些委屈。

偏偏她碰上了心眼比针眼还小晋王殿下,半点不接她的奉承:“松手。”

撄宁抱着他腰的手抖了一下,还想再挣扎狡辩,又觉得耗不起时间,只得垂头丧气的松开手。

怎么有人这般难哄,她在心里狠狠给小心眼的晋王殿下记了一笔,而后俯身抓住扶梯的麻绳,一双小短腿跟拉磨似的在地上画了个半圆,才试探着往伸出左脚梯子上踩。

双脚一同踩在绳梯上时,整个人都挂在绳子上荡了荡。

撄宁只觉得一腔苦水无处可流,她不怕黑,也不畏高,但这绳梯实在不稳当。

她气呼呼的盯着眼前的皂色靴子,正预备咬咬牙继续往下爬时,只觉耳畔拂过一阵清风,随即腰身被人狠狠勒到怀里。

腾空失足的感觉,即便来上十次八次也习惯不了。

撄宁手脚并用,立马如抱住浮木一般缠了上去。刚要开口惊呼,下一瞬双脚便落到了坚实的土地上。

她长睫颤了又颤,睁开眼,把那句‘你故意的,想看我出洋相’吞回肚子里。

出门在外,以和为贵。

她脑袋还栓在这恶人裤腰带上呢。

宋谏之气都没喘,也没松手,左手腾出来捏着撄宁下巴转向一边。

“拿本王撒了一路的气,现在也该办点正事了。”

温热的吐息扑在撄宁耳垂上。

她呆了呆,回过神大喊冤枉:“我哪有?有几条命啊,我才不敢。”

七十五

“你没有?”

≈ot;当然没有。≈ot;

撄宁回想了自己这一路的所作所为, 有些心虚,但又不能承认,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晋王殿下却不准备高拿轻放。

他上前一步, 将人逼近到角落:“没有?那你这一路上冲本王使什么脾气?”

撄宁的脊背贴上了石壁, 整个人都被他拢到阴影里, 只有头顶的入口处露进来一线光, 明晃晃的打在她的侧脸。

两人离得太近了, 是她脸上细细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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