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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朝歌向来是听祁牧野的,加上眼下这情况,祁牧野的话不无道理。她嗯了一声,从屋外端来一碗粥,守在床边狼吞虎咽,此刻的进食,只是为了支撑体力的一种办法。
祁牧野也没什么胃口,喂好粥,她走到门口,外面还是倾盆的大雨。她靠在门边,一遍又一遍地为江姨祈祷。
在生命面前,每个人都是虔诚的信徒。
但愿这场雨能早日停歇,带走这让人无奈的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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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江姨果然起了高热,呼吸急促,嘴里念念有词。二人一夜未睡,又是用酒擦拭身子,又是出门熬药,来回折腾,天将亮的时候,总算是安静了些。
外面的积水已经漫到脚踝,祁牧野在门口堆了沙袋,免得水进到家中。外面有不少官兵在那忙着疏水,照这个形势下去,不出三日,整座城都要泡烂了。
历史上并没有记载衍武二十五年的这场大雨,看起来并没有造成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历史上记录的损失,是相对于朝廷而言,于他们而言的小损失,或许是一个普通家庭的灭顶之灾。
许朝歌一夜未睡,祁牧野看不过,强硬要求她回房睡去。许朝歌不肯,硬是搬来竹椅在一旁睡,祁牧野拗不过,隻好在她睡着后,抱着她回房。
一连三日,江姨都在不断起着高热,伤口开始发红,江姨在迷迷糊糊中不断抓着它。为免抓破伤口,祁牧野隻好坐在床边,一直抓着她的手。
这几日城中都是积水,漫到膝盖,祁牧野堆的沙袋早已被衝掉,她隻好搬来家中所有的重物,抵着沙袋,好让家里的积水少一些。
这两天大家都是就着米汤配点腌菜下肚。家中存的麵粉都泡了水,不能再吃,米缸里的米也快见了底,这雨再不停,怕是要出人命。
江姨的退烧药也快吃尽,无奈之下,祁牧野隻好淌着水去找她抓药。
陆琦的医铺也遭了殃,大多药材都泡了水,无法再用。听了祁牧野的描述,她沉默许久,从药柜的最顶层拿出几包,交到祁牧野手中。
“你拿去试试吧。”陆琦的语气中充满了疲惫。
祁牧野带着药和一小包大米回了家。城中处处是积水,家家都遭了殃,能吃的都吃尽了,祁牧野是求了好久,才求得这一小包大米。
连日的疲惫加上营养不良,许朝歌的脸瘦了好几圈。祁牧野看着她那憔悴的模样,欲言又止,纠结良久,终是默不作声,出门清理家中的物什。
大雨接连下了一个星期,总算舍得停歇,拨云见日,守得一寸阳光。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讨论着,忙碌着,清理灾后的狼藉,抱怨中夹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江姨的伤口已经化脓,偶尔会清醒片刻,与二人说几句话,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睡中。
祁牧野心里明白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但她不忍心将真相告诉许朝歌,只能尽自己所能,将时间留给她们,自己一人收拾家中破败的局面。
大多数家具都被积水泡软了,日后用不了几次。泡水的木材,食物也都不能用了,衣服洗洗还能用,只是要将一切收拾完毕,才能有余力清洗。
她将无用的东西全移到了外面,收拾好屋内,再将这些东西扔出去。
外面恢復了往日的景象,讨论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几个官兵帮着一起收拾街道上的垃圾,摊贩们不时聚在一起,诉说着自己家中的损失,又是咒骂,又是欢笑。咒骂着这场无妄之灾,庆幸着家中损失不大。
祁牧野走到陆琦的医铺,她也正在清理被泡坏的药材。见祁牧野一脸沉重,她心领神会,给祁牧野倒了碗茶水,交给她一包药:“这个回家熬了吃,能少些痛苦,若不够,你再过来问我拿。”
祁牧野看着手中那四四方方的药包,喉咙发堵,憋了好久,才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祁牧野无力道。
“你游走四方,想必也知道这病的威力,不然也不会冒着大雨也要把我请过去。”陆琦缓缓摇头,“若只是简单的划伤,若伤口再小些,兴许我还有些把握。只是伤口溅了泥水,已经被感染了,就是……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喝了药,她会清醒一些,也会舒服一些,你们多陪她说说话,了却心愿。”
回到家,许朝歌还是那个姿势,瞧见祁牧野,急忙起身:“陆大夫怎么说?”
祁牧野强行扯出笑容:“陆大夫的医铺也泡了水,她给我开了一方药,喝了江姨就能醒过来。”
一听此言,许朝歌拿过祁牧野手中的药包:“我去煎药。”
祁牧野躲过去,温柔道:“我去,你多陪陪江姨,她要是口干,用棉花蘸水润润她的嘴唇。”
许朝歌点头,又坐了回去:“我晓得,你嘱咐过我。”
太清楚真相并不好受。祁牧野强忍着肌肉的酸痛,支起炉灶,撑着膝盖坐在一边。很久之前,她就陷入过这种矛盾——若亲人即将去世,是要瞒着,还是即刻告诉她及相关家人。
那时候祁牧野只是当作一个议题思考,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最终的答案。没成想,回到一千多前的世界,她竟面对了这样一个难题。
喝了药,江姨确实不再痛苦□□,二人松了口气,揉肩捶背,趁此空隙抓紧补充体力。
“姐姐。”许朝歌坐在门槛上,望着屋外的星空,“等阿娘的伤好了,我就不让她再做面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