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esp;&esp;转身之际,却听身后应缺唤道:母亲
&esp;&esp;王妃回头,对上应缺一脸病容。
&esp;&esp;应缺本就因身子不好而形容枯槁,苍白面色比那涂了铅粉的妇人还要差,昨夜休息不好,比寻常更多了几分憔悴。
&esp;&esp;王妃忽略面上一凉,伸手一摸,方才发觉自己竟是又落下泪来。
&esp;&esp;儿子此生未尽孝道,将来怕是也无法在您与父王身边偿生养之恩
&esp;&esp;王妃摇头,为娘好好的,无需你尽什么孝,你父王更不配。
&esp;&esp;应缺微微一笑,垂眸落在久久身上。
&esp;&esp;今后我不能长伴母亲身侧,幸有贤妻幼子替我照顾您与父王
&esp;&esp;若母亲不弃,望您将来也替我多看顾他们几分
&esp;&esp;王妃如何不知,应缺此时所言是为何。
&esp;&esp;哪里是说让这刚出生的孩子替他尽孝,分明是在向她托妻托孤。
&esp;&esp;余光瞥见床头枕下的锦帕,分明有些许深色痕迹。
&esp;&esp;王妃心头一紧,霎时间,孙子出生的喜,与儿子托孤的悲相互交织纠缠,将她的心头搅得稀碎。
&esp;&esp;母亲应缺望着她。
&esp;&esp;王妃回神,抹去脸上泪痕,缺儿,这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做父亲的,怎好将自己的重担交到儿子身上。
&esp;&esp;你忍心看他没有父亲,看不到他长大成人?
&esp;&esp;教养也好,尽孝也好,你亲自来,别欺负你儿子,他还小。
&esp;&esp;说罢,王妃便不再看应缺,转身离去。
&esp;&esp;刚出房门,却是抓住林嬷嬷的手臂,咬牙低声道:去,唤薛府医来!
&esp;&esp;应缺转头看着身边只知酣睡的笨蛋儿子,片刻后,看累了,遂转过头去。
&esp;&esp;别说我管生不管养,给你找了大腿,可要自己抱紧。
&esp;&esp;不许累着青青。
&esp;&esp;崔拂衣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当他在梦中走过漫长黑夜,在白昼中幽幽转醒时,便听见耳边似有哼哼唧唧的声音。
&esp;&esp;待意识回笼,手抚上腹部,原本隆起的腹部已然平坦。
&esp;&esp;夫人醒了?
&esp;&esp;惊喜声随之而来,崔拂衣转头看去,却只觉唇上一暖,竟是正迎上应缺的吻。
&esp;&esp;应缺眉眼弯弯,夫人主动送上来的,可不能算我偷袭。
&esp;&esp;崔拂衣微微抿唇,孩子呢?
&esp;&esp;应缺面上笑意更浓,凑近与崔拂衣额头相贴,在我身旁。
&esp;&esp;多谢夫人生下久久。
&esp;&esp;我很喜欢。
&esp;&esp;第129章 冲喜33
&esp;&esp;屋中暖意融融, 屏风山河锦绣。
&esp;&esp;绯色帐幔垂落,恍惚间,崔拂衣脑中竟回想起成婚当日情景。
&esp;&esp;那时他才出虎穴, 又入狼窝, 心如浮萍,身旁还有位陌生的夫君,当真是坐也别扭,躺也别扭,最终, 也是望着大红帐幔, 方才陷入睡眠。
&esp;&esp;如今分明是同一地方, 相似情形,却再与那时心情不同。
&esp;&esp;崔拂衣刚从睡梦中醒来,身子惫懒倦怠, 虽不似昨日般剧痛, 却也仍有如受刑后漫长无望的疼痛。
&esp;&esp;崔拂衣微微抬头倾身,回了应缺一个浅浅的轻吻。
&esp;&esp;望着应缺苍白唇色,崔拂衣不知他守了多久,等了多久,自己生产时, 他又是否反复煎熬,难以入眠。
&esp;&esp;他微微弯唇, 是久久吗?我只匆匆瞧了一眼, 还未看清他是何模样,像不像夫君。
&esp;&esp;他不知自己此时唇色与应缺竟相差无几。
&esp;&esp;应缺目光在他唇上流连片刻, 方才唤人来,将久久抱到二人中间, 方才还亲密无间的夫妻二人,此时却隔着个孩子。
&esp;&esp;孩子当真是夫妻亲近之大敌,应缺再次想。
&esp;&esp;崔拂衣如何得知应缺所想,他半支着身子,望着尚未睁眼的婴儿,小心翼翼抚上它的脸颊,心中仍有些不敢置信。
&esp;&esp;眼前这孩子,竟是来自自己腹中,结合了他与应缺的血脉。
&esp;&esp;从前常听圣贤书中写父子情深,骨肉亲情,他却从未有所感觉。
&esp;&esp;面对自己血缘上的至亲,崔拂衣除去厌恶,仍是厌恶,未有半分不由自主的亲近之感。
&esp;&esp;然而此时望着面前的婴儿,崔拂衣不得不承认,圣贤不愧是圣贤,所说的话,总有几分道理。
&esp;&esp;至少对眼前这未曾对他付出,未曾给他好处,甚至未曾对他笑过的孩子,崔拂衣是当真心怜心软。
&esp;&esp;好似瞬间从冰天雪地来到春暖花开。
&esp;&esp;瞧着与夫君倒是有几分像。崔拂衣语带喜悦。
&esp;&esp;应缺遗憾叹道:若能与夫人也像便更好了。
&esp;&esp;崔拂衣抬眸扫他一眼,夫君当真贪心,既要又要,怎得尽为难孩子去了?
&esp;&esp;应缺面上一怔,片刻后方才回神,双眸微眨,夫人为了他说我
&esp;&esp;表情虽未有变化,语气却委屈浓浓。
&esp;&esp;崔拂衣只好将视线从小孩子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大孩子身上,失笑道:夫君欺负久久,久久无法反驳无法反抗,便只好由我说句公道话了。
&esp;&esp;应缺在乎的哪里是他的公道话向着谁,而是:你我之间,也要公道话吗?难道不是无论如何,你始终偏向我的吗?
&esp;&esp;崔拂衣忽然发现,久久能让他心软的本事未必全然因为父子亲情,还因为他继承了应缺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