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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师尊睡得当真又香又沉啊。”

垂下的雪发旁,慕寒渊薄唇染笑,睨落的漆眸却透着戾气的沉暗,“你就不怕,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在仙域里大开杀戒了吗?”

云摇张了张口,嗓子干涩得未能出声,眉心也痛得厉害。

一个慕寒渊都够她心力交瘁了。

现在还有两个……她前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呢。

等云摇再睁开眼,却见方才还冷笑着质问她的慕寒渊,此刻手中已经从旁边桌案上取来了才斟上茶的杯盏。

他坐到榻边,手中茶盏递向了云摇。

那双漆眸冷冽凌寒如常,但也不妨碍他见云摇没反应,就又耐性极好地将茶盏往前递了一截。

“……”

云摇到底没跟自己过不去,抬手接过了杯盏,将那盏甘甜的茶水一饮而尽。

拿火灼过似的嗓子总算缓解了些。

不等她茶盏交还,就听慕寒渊轻嗤了声:“师尊也不怕,这茶中被我下了毒吗?”

“什么毒?”云摇完全没信,一晃手腕上丁零当啷的锁链,冷眼撩向他,“反正我现在也只能困在这儿,尊主大人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那也难料。”

慕寒渊懒声侧出身,到榻外随手放下了茶盏,便俯回来。

他袍袖下气机一拂,很轻易就将仙格受损、识海震荡、灵力被锁还浑身无力的云摇压倒回了榻上。

“说不定是,”他在她耳旁低声又恶意地一笑,“春药?”

云摇:“…………”

“?”

云摇还陷在“不可能他怎么说也是慕寒渊就算是恶相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和“他可是杀人灭世不眨眼的魔头祸害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之间摇摆不定。

慕寒渊已经冷淡了笑色,眉眼倦怠地起身。

袍袖轻甩,覆了她半身如墨迤逦,他修长而冰凉的双手指骨就抵上了云摇的额首两侧。

“你做什么——唔……”

慕寒渊的手在她额首两侧轻慢有力地揉按起来。

随着温凉的气机送入,她原本焦躁如火如燎的识海,就像是被无形的凉沁沁的气息慢慢深入,又安抚慰藉。折磨她的痛楚也随着他的按揉而渐渐消散。

识海澄明,心思也随之沉静下来。

身体上的不适减缓了,云摇的心情却更加复杂。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会做什么,只是知道和做了,不代表她不曾有不忍和恻隐之心。

他也曾是那个皎白如月的慕寒渊,他也曾一心一意地唤过她师尊。

可他终究错得太多太多了……

“……”

云摇阖了阖眼。

睫睑间的泪意被藏了起来。

“当啷。”

岩壁上被烛火映着的,人影晃动,衣袂翻飞交叠。

系着云摇腕骨的玄铁锁链绷紧,在石榻旁的岩壁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被迫”靠在了石榻栏上,慕寒渊缓缓抬眸,视线扫过攥在自己袍领上的那只细白的手,最终望向了反压制在他身上的红衣女子。

他眼底晃着某种深意的,细碎的光。

“师尊?”

云摇松开了指节,却未完全离开,而是抬手轻拨起慕寒渊的下颌。

“我突然想喝大师兄酿的仙人醉了。”

薄纱似的红袖微微抬拂起,凝脂似的指尖掠过慕寒渊的眉,眼,鼻根,直到他唇上。

他在她袖口嗅见了醉人的香,却比不得她眼底那片溺人的海——

“尊主大人,可愿陪我一醉?”

风月无情人暗换(一)

天陨渊下的这片洞府中,暗无天日,烛火幽幽曳曳。

此时在岩壁前的石榻上,多出了一张黄梨木雕龙首凤尾的长案。一排形状各异的酒壶在木案上依次排列,如高低错落连绵不绝的青山,在灯火间罩落岿然不动的影。

“砰。”

最后一只长颈的玉质酒壶翩然落在了桌案上。

“仙人醉难寻,但魔域从来不少美酒佳酿,”慕寒渊一拢袍袖,在梨木长案外侧的软席上坐下来,他倚桌撩眼,望向了被长案“禁锢”在石榻内侧的云摇,“师尊若喜欢,我便叫人再拿些来。”

“……”

望着两人之间眼前快要堆成座小山的酒壶,云摇眼底一时情绪复杂。

她有点摸不清,慕寒渊是否警觉了她的意图。

这是他有所戒备的表现吗?

然而眼下形势紧迫,想到那人识海中,那片将要被黑暗彻底吞噬的雪白,云摇就觉着心生惶然。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云摇阖了阖眼。

再睁开时,她径直抬手,艳红的薄纱衣袖掠过了堆琼似的雪臂,云摇细白的指尖在高低错落的酒壶上一一跳跃,点过,灯火下红蔻的甲色灼起了慕寒渊眼底的沉晦。

在那根若有若无的弦绷紧时,云摇似乎终于选定了:“就它吧。”

她拿起了其中还算顺眼的一壶。

那片凌雪的藕色又藏回袖下。

慕寒渊眼神微深,侧撑着下颌,他勾笑扬眸:“徒儿素来不胜酒力,师尊便独饮——”

话声未落。

玉壶上的扣塞叮当坠下,敲在了壶身上,来回摆荡出撩人的清响。

而云摇已经仰颈,将一口琼浆灌了下去。

壶身压着慕寒渊未尽的话声,落回桌上,云摇似乎没听见地应了声,抬眼:“嗯?你说什么?”

“……”

慕寒渊望着云摇紧搭在壶身上的细白指节,停了片刻,他半垂下眼,喉结低滚,于眼底灼深的晦色中慢慢烫出了声哑然的笑。

“师尊方才说的,分明是要我陪你一醉,为何都不邀我共饮?”

“我这不是怕尊主大人不敢么。”

她朝他晃了晃酒壶,也盈起笑。

脸颊上极少露出的那个酒窝里都像是酿好了醉人的甘醴,在烛火下灼出蛊人沉沦的浅香。

慕寒渊不禁抬手,越过桌案,捉住了云摇拿着酒壶轻晃的手腕。

“哦?我有何不敢?”

话间,那人指腹像是无意识地在她腕心的细肉上擦蹭了下。

“尊主大人是怕什么,我哪里知道,为何要来问我?”云摇说着,便要将手腕收回去。

偏那人攥住不放,只眼神愈深地望着她。

不知多久过去。

“我改主意了,”慕寒渊拇指缓慢摩挲过云摇的手腕,向上,抵住了她攥握酒壶瓶颈的指节,然后勾着它一点点向下压去,“还请师尊为我斟上一盏,如何?”

“……”

锁魂链下,云摇本就没多少灵力能够调动,此刻慕寒渊不容抗拒的动作下,她索性任他挟着,向长案上的那樽空盏里斟上了清亮的酒水。

琼浆潺潺,如清透的瀑布灌下。

直待斟过满杯,云摇这才故作讶异地抬眸:“我好像忘了,这一壶酒,我分明喝过了?”

说着,她被锁链缠过腕骨的左手便先慕寒渊一步,取走了桌上刚盛满酒的金樽。

锁链撞上了桌案,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这一杯,不如还是我替尊主大人喝了吧?”

云摇话声未竟。

坠着锁魂链的左手就又被慕寒渊给握住了。隔着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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