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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此言犹如惊雷。

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引燃了。

一股说不清楚的愤怒,迅速在众考生的内心之中荡漾。

远处的角落里,一个人孑身站着,显得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杨士奇。

杨士奇虽然不认同张安世,可还是心系顾兴祖,此番也向翰林院告假,特意赶来看榜。

当看到榜首竟是顾兴祖的时候,心中可谓是诧异无比。

要知道,杨士奇可是连进士都没有中的人,他曾因为不是进士出身而自惭形秽。

可现在……顾兴祖竟是金榜题名,竟为榜首。

杨士奇心中大浪翻滚,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八股……是这样做的?

无所谓才情,更无所谓家学渊源,竟不过是解构八股,深究八股之法,每日做题、解题?

他苦笑,随即也为顾兴祖高兴起来。

侯爵之子,当然可以不在乎金榜题名,可如果一个可以承袭侯爵的人还中了进士,甚至还名列榜首,那么他未来的前程,就定然不可限量。

杨士奇正待要转身,准备离开。

可突然之间,人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这一下子,杨士奇驻足了,他心里有些担心,张安世和顾兴祖虽然争取到了榜首,可是……也引发了众怒。

这该如何收场呢?

可这里的所有人,哪里晓得,越是众怒,张安世就越开心,这是加倍的快乐啊!

他甚至察觉到,曾棨身后的几个吉水县才子,更是怒不可遏。

毕竟如果没有顾兴祖,他们的名次都可前进一步,每一个名次的进步,对于自己的未来都有巨大的收益。

连曾棨也露出了不悦之色。

他上前,凛然道:“承恩伯,现在人人都言东宫泄题,所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还请承恩伯澄清一二。”

读书人就是厉害,尤其是似曾棨这样优秀的读书人。

他质疑张安世,开口就是别人说,反正和他没关系,可目标却直指张安世。

张安世抱手,却大笑道:“你们指摘俺的姐夫,要谋反吗?”

这一句反问,气焰嚣张,曾棨等人色变,身子微微后退一步。

丘松甚至龇牙咧嘴地取火药包出来。

可惜……他这火药包威慑力还没有张安世的嘴大。

读书人又不晓得这玩意是个啥,在无知之人跟前摆弄这玩意,是没有人当回事的。

张安世泰然自若地道:“不过,既然你们有所质疑,那再好不过了。”

顿了一下,张安世便又道:“给我取笔墨纸砚来,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我让我这不成器的学生,当场做题便是了。”

“……”曾棨等人还未反应。

其他人便鼓噪道:“且看看这会元有几分成色。”

一听又要做题,顾兴祖眼前一亮。

他这几日,成日被张安世或是朱勇几个拉着炸鱼、闲逛,无所事事。

可他内心其实很苦闷,很不开心,总觉得人生之中,少了一点什么。

这枯燥无味的玩乐,似乎并不能激起他的兴趣。

只有那种题做到了极致,那种攀登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峰,自己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最终站到了山峰上,哪怕那种感觉,只是刹那之间,也令顾兴祖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爽感。

此时,只见张安世道:“今日谁走谁是孙子,都别走,让你们开开眼。”

有不少的读书人驻足,不得不捏着鼻子站着,读书人要面子的,不想做孙子。

曾棨等人,更是惊疑不定,他们彼此交换眼神,此时更是脚下生了钉子,死也不肯走了。

于是有人抬了一张长桌来,又有人去取来了笔墨纸砚。

张安世从容不迫地大呼道:“谁来出题,你们寻个人来出题。”

“我来!”曾棨挺身而出。

他乃吉水才子,声望很高,有他出面,谁也跳不出刺。

张安世坦然无惧地看着他道:“你出。”

曾棨踱了两步,便道:“必也使无颂乎。”

不是截题。

可是……许多读书人们听了,都心里吸一口气。

这题也只有曾棨能想的出来了,此题颇难,至少比今科的考题难不少。

顾兴祖则是皱眉,露出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曾棨看着他的反应,微笑道:“怎么,顾会元为何不提笔?”

顾兴祖怏怏不乐地道:“题太容易了。”

他做微积分的,对加减乘除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众人一听,都不免惊愕,也有人冷笑着道:“怕是做不出吧。”

曾棨脸色更是僵硬,说题太容易,这是质疑他的水平不行!

倒是朱勇急了,给顾兴祖脑壳一个爆栗子,骂骂咧咧道:“叫你做题便做题,你怎的这样多事。”

顾兴祖噢了一声,乖乖地提笔,蘸墨。

稍稍一想,便开始从容下笔。

见他这个样子,所有人又看得惊呆了。

这么快就下笔?

大家做题的时候,往往需要反复斟酌,一场考试假如是两个时辰,那么至少有一个时辰是打腹稿的。

曾棨脸色凝重,走上前去,一面看着顾兴祖写下的破题,一面念道:“讼有待听而自服者,为政者实使之然也。”

此句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个破题,不但快,而且与题相互呼应。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句完全合乎了四书五经。

这才是最重要的,历史上有无数有才情的人,可往往却多在科举之中名落孙山,根本原因就在于,所谓的八股,本质是代圣人立言。

也就是说,你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是一只鹦鹉,不断的阐述圣人的观点而已。

许多人惊呼,不少人暗暗低头,心里想,倘若是自己,破题有比得上此人吗?

何况这个顾兴祖即兴作文,其才思真是可怖。

这时,只见顾兴祖又下笔,曾棨念道:“夫曰无讼,自下言之也,曰使无讼,自上言之也,此亦我夫子所心翼之者耳。”

承题一出,再没有人怀疑了,只有无数啧啧称奇的声音。

这他娘的是天才,这个承题,老道到了极点,此意为:所谓没有诉讼,是从老百姓的角度讲的,说让诉讼不存在,是从当政者的角度来看待的,这也是孔圣人所期待的境界。

因为这道题最难之处就在于,圣人是希望以德治国。

诉讼是现实,德治是圣人的期望。

两者有冲突,有矛盾。

若是直接无视现实,只鼓吹圣人之言,难免显得迂腐。

可要是尊重现实,又让孔圣人鼓吹的德治难以自圆其说。

于是乎,这个承题直接从百姓、当政者、孔圣人三者的角度进行剖析,承接了破题,巧妙而且对仗工整。

曾棨在念的过程,其实脸色也已变了。

他继续念诵。

越念诵,脸色越怪异。

他自信自己完全可以做出这样的文章,甚至可能做的比这篇文章要好。

可是……绝没有顾兴祖下笔成章的本事。

等念到了一半,曾棨的脸不自然地带着几分红,突然不再念了,一脸惭愧地朝顾兴祖拱手作揖:“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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