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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清楚的找到那个转折点…
那么一定是从孟锐大喘着气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开始的,往后大半年多的时间里,余朝晖都是晕晕乎乎的…
而后面的时间里,余朝晖经历了过去十几年都未曾经历过的生活和经验。
他以为自己一无是处,认为自己没什么优点,但孟锐夸讚他,说他很聪明,说他长得很好看,他性格很好。
还说什么他的温柔是不易觉察的,说他对其他人的好都是不动声色的…
给余朝晖夸得都不好意思了,一度怀疑孟锐是不是眼睛也有问题。
某种程度上,余朝晖说的很对。
因为孟锐对余朝晖的滤镜太厚了,无论余朝晖什么样,在他眼里都是好的,都是优点。
孟锐稍微有点迷信,在他和医生确定好手术日期以后,他还特意带着余朝晖去庙里拜了拜,希望保佑手术一切顺利。
年底了本来就有许多人会有去寺庙拜一拜的习惯,因此他们去那天,人特别多,从上山开始就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
好的是,虽然外面吵吵闹闹。但等真正进了佛堂以后,出于一种敬畏之心,一个个又变得非常安静。
余朝晖看不到,但他能够闻到那一股清幽的檀香。他听到了身边的动静,知道孟锐许了愿,窸窸窣窣中也听到他一下下磕头的声音。
孟锐没说他许了什么愿,但余朝晖知道一定和自己有关。
于是他干脆也摸索着蒲团的位置,慢吞吞跪在佛像面前,脊背打得笔直,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着眼睛许愿。
余朝晖自己就快要做手术了,但他所求之愿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就像……他身旁的人闭眼许下的愿也一定和他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所求之愿,皆不为己。
余朝晖还没到申城时, 也就是刚和孟锐重逢那会儿,他还没完全习惯被孟锐搀扶,心里觉得自己依赖他不好。
所以他非要尝试自己走,
还不让孟锐跟着。
结果当然是摔了好几个跟头,不过后面半截路倒是非常的顺遂, 前面几乎没有任何障碍物。
孟锐以为余朝晖不知道,其实他是能够猜到的。
比如孟锐其实一直远远在余朝晖的后面跟着, 看到他即将要走的盲道有了障碍物,便会在他走到之前提前帮他挪开,这样就不会绊倒他。
主要还是那时余朝晖对外界实在是太敏感。他发现了, 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也因为这样, 他对孟锐有了一点信任。才会愿意跟着他来那么远的地方, 才会对他越来越依赖。
又因为孟锐的纵容, 这种依赖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淡, 反而逐渐加深。
手术当天是一个大晴天。
这也并不是余朝晖用眼睛看到的,也不是孟锐告诉他的,而是用皮肤上的触觉感知到的。
冬天的阳光并不像夏天那么晒,
它更加温和一点。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手术做完以后还要在医院住院半个月呢。如果年前不能做手术的话,就得拖到年后了。
关于这个时间考虑,孟锐也给余朝晖说过, 当然是年前比较合适,谁愿意把病带到新年呢。
提前两天孟锐就给余朝晖办了入院手续,手术当天上午, 他带着余朝晖出去晒了会儿太阳。
余朝晖伸手用触觉感受着外面暖暖的阳光, 之前还很忐忑的心情仿佛被抚平, 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 他都接受了。
要知道他刚瞎的时候,可是想过很多很多种结局的。现在的处境已经比他当初预料的瘐屣那些要好太多太多倍了。
人要知足才行。
“锐哥…”
“嗯?”
“我生日那天,我总感觉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余朝晖顿了顿,“我当时还问你,你说要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再跟我说,对吗?”
“………嗯。 ”
“我那会儿还有点不高兴。”
余朝晖那时的确不高兴,因为他在孟锐这里从没有被拒绝过,那还是第一次他问孟锐什么,他没告诉他。
“但现在我有点理解了…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事,这一定有你自己的考虑…”
医院的花园处,余朝晖凑近嗅了嗅上面那朵不知名花朵的芳香,他并没有看孟锐,语气轻轻的:“没关系,明年再告诉我吧,我等你。”
一旁的孟锐,目光几乎黏着在他脸上。鲜花和俊秀少年的组合真是赏心悦目。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偷偷反驳:
不,不是你等我,是我在等你。
手术室当然不能进家属,只有余朝晖一个人能进去。并且因为是局部麻醉,所以余朝晖的意识并没有丧失,反而……非常清醒。
他清醒地感知着医生把一张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盖在他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因为看不清,也不知道医生在做什么。
那种躺在手术台上的无助感让余朝晖有些害怕,他放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搅在一起。时间仿佛被拉成一根细细的丝线,变得异常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朝晖终于听到医生说,好了。并且他的眼睛也重新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
然后……他被推了出去。
余朝晖不知道孟锐在哪里,但下意识小声叫着孟锐的名字,手也往外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