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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阿…阿七??
邵清禾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声带都已经忘记该怎么发声,因此头一遍开口时都完全没有发出声音,试了几遍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七?”他看了看自己,又看看周围的环境,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懵懂,“我怎么在这儿…还有你…手臂怎么回事…?”
之前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从没仔细观察过他。因此这才发现阿七手臂上那一条条的疤痕,下巴处也有一条…现在已经结痂的伤口都已经这么明显,之前应该更显眼。
“啊啊啊,你终于醒过来了。”正在一边烤鱼的阿七看到邵清禾终于有了反应,高兴得眼泪都冒出来,赶紧凑过来在邵清禾身上蹭啊蹭。
“我没事,真的没事…”他那时还是人类的形态,但可能是因为看到邵清禾醒了,太高兴了,一时还是没有改掉动物的习性。他蹭完后又试探着开口:“清禾…你还认得我吗?”
邵清禾又认真仔细地看了阿七一眼。
他认得,不止认得,包括之前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全部都记得。想到这次,邵清禾下意识地敛下眼帘,没人瞧见他漆黑眼底流淌着是什么样的情绪。
老实说,他其实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以前不止一次听过有同事在背后说他自命清高,虽然那时的他不认可,但是现在的他是认可的。
他的确自命清高,的确眼高于顶。
以前邵清禾听过这么一个故事,说在纸上画一条横线,在不做任何截断线条的动作下,让这条线变短。正确答案是,再画一条更长的线。
有了对比,前面那条线自然就变短了。
人也是这样,倘若他一出生就在下城区,倘若他一开始便是卑贱的男娼,倘若他从未经历过上城区的十八年,倘若他没读过那么多书,倘若他未曾知道那些精致的生活,那五年他兴许也会觉得满足。
如果邵清禾只和周围同事比的话,他的业绩远远甩他们一大截,回头客也比他们多,连店长都对自己态度如此好,不就证明了这点吗?他应该满足啊。
可倘若和曾经的自己比,他过得就实在糟糕。曾经的他住什么房子,那时的他住什么房子,以前的他被家佣伺候,那时的他又怎么样。午夜的时候,自然也经常梦到以前的事情…这让他无法满足。
邵清禾一直都对过去的自己有一层朦胧的滤镜,从而讨厌现在的自己,不然也不会那么在意别人叫的是闻嘉述还是邵清禾。
某种意义上,他也是想回到上城区的,而前段时间的经历算是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他就像一个物品一样,丧失所有尊严心和羞耻心,被任意摆弄,无法反抗。
在他无法动弹的时候,在他回到曾经属于他,现在却不属于他的家里时,在他发现哪怕回到上城区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时候,那些以前的一切由他单面附加的滤镜全部都碎掉了。
邵清禾又回想起那五年间,其实也并不都是痛苦的,虽然一开始又生病,又不适应,但他不也挺过来了吗?
最开始做陪侍时,他脾气不好,什么都不会,是店长一点点教他,是那些初期的客人不嫌弃他,他从他们那里学会了很多。就连那个小宿舍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一点点添置的。
哪怕邵清禾厌恶这五年间的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后来的他,都是他自己呀。他不能隻接受自己好的一面,而无法接受自己其实也有不怎么如意的一面。
他清醒了,彻彻底底醒过来了。
邵清禾打算接受全部的自己,不再顾影自怜,认清现在的自己和那些人阶级不同,除非他手里有一件足够引起轩然大波的底牌,不然他根本无法反抗。
“阿七,抱歉…我前几天脑子有点问题,所以不记得你了,你还要照顾这样的我,辛苦了吧?”
阿七赶紧摇头:“怎么会!!!”
邵清禾没说话,在溪水边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嗯,还行,也没多憔悴,阿七把他照顾得很好,在外面生活这么久,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脏多少。
在那天晚上那么慌乱的情况下,居然都不忘给他拿几件衣服……邵清禾那时正捧了一把水洗脸,突然想到了什么,手里动作顿住。
他记得,阿七好像……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不行,他得再看看,如果真的像他模糊中记得的那样的话,那么…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当然,这个前提是阿七得配合他才行。
“阿七,”邵清禾朝着那隻小土狗招招手,唇边绽出一抹久违的微笑,“过来,到我这儿来。”
那是店长教邵清禾很多遍的笑容。
他之前不止一次对邵清禾说过,说店里其他陪侍笑要尽可能真诚,但他就完全不用,还说他笑起来不用太用力,浅浅淡淡就行,这样笑的时候最好看,也最能把客人勾住。
“……我之前不怎么清醒,都没看清…我想再看看你本体。”邵清禾抿了抿唇,语调轻微上扬,“可以吗?”
对面的青年正在小溪边掬着一捧水洗脸,一些透明小水珠挂在他纤长眼睫处,包括白净脸庞上还在一滴滴往下掉着,看起来好清纯,好不可怜…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忍心拒绝的吧。
阿七当然……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