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孙露
沈千帆带着沈睿在陆鸣家一连住了几天，期间几次提出要回家都被吴嫂劝了下来，陆鸣倒是不会拦着他，可是但凡他抗住了吴嫂的劝阻，陆鸣要送他出门的时候，家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
要么是吴嫂扭了脚，要么是司机说车子送检，一来二去，沈千帆也就不提了。
那个叫余敏的律师效率很高，刚过了一个多星期就打电话来陆鸣家，说协商很顺利，对面已经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沈睿的抚养权已经确定了，就是房子可能都要归对方。
陆鸣把这些告诉沈千帆的时候是在陆家的饭桌上，吴嫂替他们盛汤，沈睿含着他那份儿果泥咿咿呀呀地喊妈妈。这画面透出一股别样的诡异。
见他不说话，陆鸣便也垂眸不语，等吃完了饭，吴嫂带着沈睿去楼下散步，沈千帆坐在客厅的电视前发呆的时候，陆鸣才在他身边悄声问，“老师，如果你那么喜欢之前的房子的话，我会想办法的。”
陆鸣说着要来握他的手，但沈千帆被这话吓了一跳，差点用手肘撞开他。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将陆鸣的脸色照得晦暗不明。他看着自己被沈千帆打开的手，大夏天里室内空间阴凉得让人心里发毛。
陆鸣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沈千帆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也只好坐在原处不多言语。
片刻后，陆鸣突然说，“老师，我知道你不喜欢留在这里。但是为了小睿，还请老师委屈一段时间吧。”
沈千帆忍不住看向陆鸣，坐在他身侧的少年一直垂着头，看着刚刚被他推开的那只手。向来落落大方的少年此刻罕有的低着头，仿佛是个终于知道自己逾矩的孩子。
“陆鸣。”沈千帆于是又忍不住向陆鸣道歉，“我不是不喜欢留在这里，只不过，我还是想能和梦萍——”
“等过了这段时间，会让老师回去的。”陆鸣打断沈千帆的话，看向他。那是已经做了决定的表情，不容置疑。
可是一股不安还是促使沈千帆开口询问，“回哪里？房子不是留给梦萍了吗？”
陆鸣的右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的手背，垂下的眼眸缓缓抬起，看向沈千帆。
“我想了想，小睿年纪还小，不应该让他随便更换住址，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你这是——”
“我会让余律师争取到房子的所有权的，老师可以放心。”
“什么放心！”沈千帆涨红了脸，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视着陆鸣，“这是我们夫妻两的事！”
“陆鸣，我很感谢你帮我找了律师还让我住了这么多天，但是，这毕竟是我们夫妻两的事情，我想见梦萍，她是我妻子，我不能把小睿带走了不说，连房子都拿走！”
沈千帆上前一步蹲在陆鸣脚边，向上看向他低垂的脸，语气一下变得近乎哀求，“陆鸣，我知道你很聪明，在你的朋友们当中也总是很有主意。可是这是老师我自己的家务事，这是成年人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替我操心！”
他说完，客厅一下安静起来。
陆鸣沉静的脸孔离他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只手的距离，沈千帆第一次感到陆鸣的脸竟然让他感到害怕。
电视已经在播放片尾曲的音乐，沈千帆原本抓着陆鸣膝盖的手忍不住松开了。
“老师，你太温柔了。”陆鸣重新笑起来，他拉着沈千帆的肩膀，重新把他按在沙发上、自己的身边，“我知道我在老师的眼里还是个孩子。但是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余敏是个很好的律师，他会替老师处理好的。”
陆鸣笑着松开沈千帆的肩头，“她不配当老师的爱人，老师以后都不用再看见那张脸了。”
沈千帆听见自己的心跳。身边相处了六年的学生，却让他的手在发抖。
“……陆鸣，余律师再厉害也没办法把房子拆成两份——”
“陆鸣！”
玄关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了沈千帆的话。
“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带了素玉斋的丸子汤。”玄关响起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客厅中的两个人一起向连通玄关的走廊看去，一个酒红色长发的女人正从那边走过来，一边还在低头清点自己手上的提袋。
“你爸爸让我来看看你，问问那个余敏的事，他说沈千帆都已经不教你了，他的事你最好——”她说着走进来，终于抬头看见客厅里正看着他的两个人，嘴里说了一半的话停住了。
沈千帆认出这是之前跟在陆长正身边的女孩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
“啊，沈老师吧。”那个女人只愣了一瞬就立刻又挂上了明朗的笑颜，“我是——我是陆鸣的朋友，他爸爸托我来看看他。”说完，她就走到客厅的茶几前，蹲在茶几的另一侧，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到茶几上，挨个儿打开摆放好。
“陆鸣，你爸爸说你喜欢他们家的丸子汤，幸好我带了两份儿。”她笑嘻嘻地看着陆鸣和沈千帆，又去厨房拿了筷子碗过来，对刚才进门时候说的话只字不提，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他们。
茶几上的汤品装在瓦罐钵子里，两小罐，还冒着热气，大概是怕只喝汤嘴淡，还配了几样小吃，被她摆成一圈儿，倒像个正席。只是陆家刚刚吃完晚饭不久，沈千帆和陆鸣都没有去动茶几上的丸子汤。
那个女孩子也不催他们，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在沈千帆和陆鸣的身上来回打转。看得久了，大概是怕自己太失礼，又把注意力转到电视上去。
客厅里的三个人就这么干坐着，陆鸣和那个女孩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气氛，只有沈千帆如坐针毡。
等到大门再次响起响动时，沈千帆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就向玄关走去。
“哎呀，沈老师要走了吗？”原本在看电视的女孩子看他站起来喊了一声，笑眯眯的，像是要送客的样子。
沈千帆来不及回答，径直去玄关接沈睿了，他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哭泣声。
陆鸣跟在沈千帆的身后站在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间或不动声色的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一眼，让她原本又要说些什么的嘴立刻闭上了。
片刻后，沈千帆抱着沈睿的身影就从玄关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吴嫂。
“哎哟沈老师，刚才真是吓死人了，不过你放心啦，小睿没事的，大概就是吓到了，那个狗子真是可怕得很。”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推进来的儿童车放到客厅的角落，就转去厨房准备沈睿的牛奶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讶异的看着沈千帆手里的孩子，她的眼睛在角落那台儿童车上转了一圈，转头又去看客厅的各个角落，这才发现塞在茶几和置物架的缝隙中，那些明显是用来逗孩子的玩具。
这下她彻底放松靠在了沙发背上，脸上还带了一丝笑意。
“嚯，孙小姐怎么来了。”吴嫂去厨房拿了牛奶过来递给沈千帆，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忍不住说了一句，神态是掩不住的鄙夷。
沙发上的女子不以为意，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吴嫂的态度，“吴妈，长正让我来看看陆鸣。他现在考完试了，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安排点儿什么活动。”
吴嫂侧身撇嘴，翻个白眼。
“吴妈，帮孙小姐倒杯茶吧。”陆鸣冷不丁开口，“来了就是客人，陆家这点礼仪还是要讲的。”
吴嫂答应了一声，人没动，只转了个方向朝着厨房。孙小姐笑了一下，仍是坐在沙发上看着陆鸣笑，“陆鸣，不用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让